讀丁師衍庸畫戲成九絶句(八)
•張繼沛
雨竹
水侵奇石成七竅
風動琅玕葉葉哀
無奈鷦鷯翹首問
蒼天何日雨雲開
若說畫家無奈之情,尚有一圖可供細賞!
76年的初冬,在畫室裡,我坐在丁公的身旁看他創作。不知何故,有人提及新亞藝術系的情況,而有個不明就裡的人,竟問及丁公的意見。他沉默了十秒,慢慢地吸了兩口煙,用手輕輕拍了我的手兩下,說:「你明白我的情況的!」跟著再說:「拿紙來,畫畫!」其實,我雖就讀新亞書院,但畢竟主修中國文學,對藝術系的情況不大了解,所以只有唯唯諾諾,專心看他畫「雨竹圖」。
只見他懸腕中鋒,由上而下,先拉出了竹榦,然後又以正鋒寫出了竹葉。我當時心想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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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以竹叢不作「下聚合、上舒展」之態,而竟作左右分離之狀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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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以竹榦不作三色變化(淡、深、淡)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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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以竹葉的畫法與常規不同呢?(請參閱右兩圖)
跟著,他又以極淡的墨快速地畫上一塊怪石,我又想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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寫石之墨極淡,何以不輔之以焦墨皴擦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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淡墨濕筆的怪石何以能不和濃墨所作的竹葉黏合呢?
我「呢」五次,而圖亦畫了一大半,但我仍看不出妙處何在。跟著,只見丁公吸了一口煙,再漫不經意地揮動畫筆,石上也就出現了一隻小鳥。而,整幅畫竟就神奇地現出神采來了!
為什麼會這樣呢?
請細看那小鳥,看它的咀、看它的眼,看它的背,你就自然而然地感受到那種無奈、鬱悶、瑟縮及盼企之情。小鳥的形態,與丁公的心境,可說是達到形神交會的境界了。
於是,我才明白到,先前竹榦的疏落分離,竹葉的低垂扁狹、怪石的蒼白危立,既是寫雨中之境,也是寫丁公心中對人世的感受。這種感受,卻又要在最後一筆才和盤道出!藝術的奇妙如此!
仍有一點要說:小鳥雖是如此瑟縮,但如細心地看,它只是噘著咀翹首望天,並無乞憐自悲之態,反有爛漫天真之情。
以「童真」面對世間的悲苦,這就是丁公的藝術世界了! |